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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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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休息後,杳杳繼續向秘境深處行進著,難得一路上沒再碰到什麽幻境,她接下來的進程竟十分順利。

從初入秘境時異常的滔天巨浪開始,很多東西就變得跟古籍對不上號了。

原本標明安全的地帶變得險象重重,朱砂批註的地方卻意外地風平浪靜。

杳杳木著臉走過了秘籍上重點批註機關陷阱的地帶,懷疑自己背了假書。

——直到她突然想起這秘境裏其實還有一個人。

強行開啟的秘境排斥著一切異物。因為多了個清朔君宋疊衣,秘境的排斥力度加大了不少,這也正好解釋了最開始的滔天巨浪。

因為先前的幻境,杳杳想起了不少快被遺忘的小細節,以至於此刻再想起清朔君這個人時頓感一陣頭疼。

清朔君的氣運極佳,這也就是為什麽他能在那麽糟糕的起步條件下後來追上直逼杳杳成為當前修真界的第二人。

他在還是清華山的雜役弟子時就總因為好運氣在各種犄角旮旯撿到過靈丹靈石,後來通過了測試成為了外門弟子歸入千裊峰。

因為這逆天的氣運,他時不時能在荒郊野嶺裏發現什麽稀有靈草,甚至還有人遺失的品階不錯的寶物。

直到被人舉報偷了千裊峰大弟子的東西後才被千裊峰主發現了這一才能,測試了幾回後直接破格提拔為了內門弟子。

因其特殊性峰主們對他破格入內門的原因只字未提,這些都是杳杳後來才知道的。在此之前她都和大家一樣覺得他是個走後門的。

畢竟他根本就沒有與之相當的資質和實力,又是從魚龍混雜的千裊峰底層上來,還有傳聞說手腳不幹凈。

雖然杳杳也疑惑過這窮小子沒錢沒勢怎麽走的後門,但在其他弟子們模擬兩可的話語和對其陰陽怪氣的嗤笑下放棄了詢問。

——反正她只要知道他是個用了不正當的手段走後門的家夥就好了。

杳杳曾有幸見識過他的氣運有多麽逆天,在猜想對方可能走到自己前面後當即小心的翻了翻腳下的草叢,果不其然在一處標註地點發現了一瓶傾倒的辟谷丹,以及被一顆辟谷丹卡住的機關……

——等等,辟谷丹?!!

想看清楚些的杳杳走近了點,恰逢此時身側一陣妖風吹過,原本卡的巧妙的辟谷丹忽而迅速滾遠。

杳杳:“……”

身體比大腦更加迅速的做出了反應。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原先站立的地方已經焦黑一片。受到動搖的機關環環相扣,在頃刻間被全部觸動。

未知的粘稠黑色從地面的空洞中冒了上來,迅速擴散蔓延,一息過後,除了杳杳所站的古籍上明確標註的安全點外,其他的地方都已了無生機。

想像宋疊衣一樣憑運氣通過無疑是在癡人說夢。面對殘酷的現實,杳杳只能認命的根據古籍將機關按照步驟一一破解。

這過程破解耗費了她極大的心力,以至於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陷入幻境很久很久了。

因為楚笑的“後門”走的突然,他的洞府一時沒有安排。再加上有人刻意刁難,過得竟比當雜役的時候還要差一些。

從雜役弟子走後門走到內門弟子的事情可不多見,雖然楚笑確實刻苦並有點天賦,但全被淹沒在了猜疑和偏見之下。

而隨著楚笑這個名字躍入眾人的視野,杳杳對楚笑偶爾的關註也不再是個秘密。

那些原本平息的目光又漸漸聚集在了他的身上,陰陽怪氣的奚落和麻煩纏身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杳杳就像一團吸引飛蟲的小火焰,她天生就擁有著吸引他人的魅力。

楚笑或許也是飛蟲中的一員,但他克制了自己的本能選擇了遠離。

有些東西註定觸碰不到就不去要靠近。他深知飛蛾撲火的下場有多麽殘酷。

於是後來他不再去玉姝峰了,可杳杳卻從玉姝峰上下來了。

他總會遇見她,而她一點也不在意那會給周圍人帶來什麽樣的影響,也不在意那會給他帶來什麽樣的影響,任性的壓榨著他越來越小的喘息的空間。

楚笑或許是喜歡杳杳的,但他同樣清楚自己不該喜歡杳杳。他推開了自己而她卻跟了上來,於是最後他只能選擇推開她。

杳杳在返魂木的作用下漸漸恢覆清明的時候,正值楚笑推走她的最後階段——

“餵,你到底是不是被人欺負了啊?要是被欺負了就欺負回去啊,像個男子漢一點好不好!”聽著從自己口中蹦出天真的話語,杳杳簡直恨不得雙手捂臉。

好在弟子們都趕著去聽學,杳杳把楚笑堵在的又是一條小路和大路隔著小片樹林。雖偶有路過弟子會往這邊看上一眼卻不至於多引人註目。

杳杳從沒有如此清晰的認識到自己小時候是被保護的有多好。她看不出人心的黑暗和狹隘,也不懂什麽叫做明面一套暗裏一套。

她以為最壞的不過是被人氣的還不上嘴了,而且還會在之後得到他人的打抱不平。

果不其然,知道說不通的楚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醞釀了一下情緒後的他用上最後的手段——

他放棄了掩飾自己的疲憊,然後對著杳杳勾起了一絲冷嘲。

那冷嘲明目張膽甚至有些誇張卻仍刺到了杳杳的自尊心。擱在杳杳十幾歲的時候早就當場發怒走人然後老死不相往來了。

但杳杳畢竟不是十幾歲的杳杳了,雖然脾氣和耐心沒變太好但她起碼有了更好的觀察力。

她清楚楚笑不該是這樣一個將表情誇張表現在臉上的人。

所以,其實是在特意做給她看,想讓她知難而退吧。

——說來說去他果然是討厭她的。

識破了這一點的杳杳忽然來了氣。

——憑什麽他讓她退她就退?她偏偏就要跟他對著幹!

“我要是賴著不走了呢?有本事你讓我滾啊。”

“……”

楚笑的臉色變了幾變。他看著攔在面前一動未動的杳杳,最後下定了決心似的張了口。

“請、請你……請你……”

“滾。”

那個壓抑在他舌下好久的字終於吐了出來。聲音雖不大,卻清晰而緩慢。

世界忽而安靜了。杳杳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幾度。

即便對於現在的杳杳,這也是個難以承受的很傷自尊心的詞。這個字就像是碗熱油,讓她心中本來不大的火苗突然就竄高了。

但不等她發怒就有人替她出手了。眼前的楚笑突然被人踹出去一丈遠,讓原本要炸的杳杳被瞬間掐了火。

“猖狂至極。”

一個高大的人影介入了他們之間以略呈保護的姿態將杳杳半個身子遮擋在了身後,冰冷而包含怒火的聲音讓杳杳一時竟沒認出來對方。

她仰著頭有些呆楞的看向來人面若寒霜的側臉,而那人則目不斜視的盯著地上的楚笑,天生帶笑的桃花眼因他眼中的冷芒而顯得十分滲人。

直到對方用傳音了句「小師妹你受委屈了,師兄現在就給你出氣」後,杳杳方才後知後覺的將其和師兄楊嵐對應了起來。

楊嵐是朱南峰主的首徒,常年在外游歷卻總被朱南峰主掛在嘴邊炫耀。

相比起大師兄,楊嵐和杳杳相處的時間並不算多,但卻是最寵她的一個師兄。

每次下山游歷回來他總能是變戲法一樣給杳杳變出許多千奇百怪的玩物,有名鋪子的糕點,還有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衣服還能洗得發白也是杳杳從他那聽來後才知道的。

在杳杳的印象裏楊嵐師兄總是笑瞇瞇的,一副很好欺負又好糊弄的樣子。小時候杳杳用沾了墨汁的手捂在了他的眼睛上他都不知道,還一個勁問杳杳說自己的眼睛怎麽黑了。

可現在他卻收起了平日的隨和跟不著調,繃緊的臉龐不威自怒,眼中更是積壓著萬丈黑雲,稍有不慎便會雷霆千鈞。

“……楊、楊嵐師兄。”眼前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快了,等杳杳反應過來的時候,楚笑已經低著頭姿勢端正的跪在了地上,而楊嵐則將手移向腰間摩挲起一條烏黑水滑的細鞭。

那條鞭子讓杳杳都有點心驚肉跳起來。

杳杳這才模糊地想起這段時間楊嵐剛沖上了金丹,他師父拘著他不肯讓他立刻下山為此特意在清華山上給他安了個閑職讓他執教。

把精力發洩在肅整|風氣懲戒違規弟子上的楊嵐執教在那一段時間是不少弟子的噩夢。別看他腰間的那條教鞭細細的,那可是他後來那條九節鞭的前身。一鞭子下去保證讓人透心涼。

後來他下山游歷了,朱南峰主照著這個鞭子仿了一個,雖然威力不及楊瀾的,卻也連續幾年穩坐最可怕的講師寶座……

杳杳畢竟跟楚笑沒什麽深仇大恨,翻版的鞭子就是她遇上了都得犯慫更別說這原版的了,簡直不敢想楚笑這個練氣二層會死的有多慘!

她趕忙抱住楊嵐的胳膊,急急道“好了好了,師兄,不關他的事!”

然而楊嵐就是因為兩人疑似爭執才走近的,他也確實聽見了楚笑那句實實在在的“滾”。壓根不覺得從小到大被好好捧在手裏的杳杳會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反而覺得杳杳太心軟善良了些。

人善被人欺。小師妹他日後自會多加叮囑,但楚笑這種人他絕不能放過。

楊嵐給了杳杳一個安撫的眼神,意思是交給師兄,師兄會好好處理的。然後轉過頭望向跪在地上的楚笑時,一下子就從如沐春風的三月變成了風刀子割人的凜冬。

“把入門誓詞給我背一遍。”

讓人背入門誓詞本身就有點刁難的意思,這期間的任何磕絆和錯句都是極大的不敬。但跪著的楚笑卻一字一句的背了出來。

他聲音清晰沈穩,背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時間。

背不好是過錯,背的好是本分。待楚笑背完,楊嵐又道“我問你,清華山便是教會了你這等的放肆?”

見楚笑不答,他又加重了聲音“說話!”

杳杳扯了扯楊嵐的袖子,卻見師兄沖她輕輕的搖了搖頭。

「你就是太善良太心軟了,所以才會被人欺負。」

他此時不便開口,所以這道聲音仍是直接傳音進了杳杳的腦海裏。

杳杳:……???

感覺繼續下去只會越描越黑,杳杳幹脆歇了繼續解釋的心思。

她疑惑著記憶裏為何沒有這番變故,卻又突然想起按照自己原本的性格早該被氣走了,估計連頭都不會回,更別提傻傻的站在原地等對方來氣自己了。

原來當年在她走後楊嵐師兄曾經出現過嗎……楚笑當年沒被她逼著說出「滾」應該沒如今這麽慘。

但想想他當著楊嵐師兄面把她氣走了,估計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杳杳想著想著,竟忍不住有些同情楚笑。

這是傳說中的物極必反嗎……楚笑在寶物上的運氣太好,以至於在現實生活中混的格外的慘?

杳杳走神這會兒,楊嵐已經幫她出完頭了。除了罰抄入門誓詞,還讓楚笑等會自行下去領鞭二十。

大抵是不是心中有愧,在聽到領鞭二十的時候杳杳忍不住出言反對。

“太多了吧師兄,他……他才練氣二階。”

三番五次的求情讓楊嵐的視線從楚笑身上移到了杳杳的臉上,那種沒來得及收回的銳利讓杳杳有種整個人被看穿了的錯覺。

但那種視線只存在了一瞬,楊嵐很快又露出了笑容,變成了杳杳記憶中那個總是笑瞇瞇的師兄。

“好。那就聽小師妹的。減至十鞭。”他答應的痛快極了,反倒令杳杳有些錯愕。但容不得杳杳多想,楊嵐又指了指遠一些的岔路口。

“小師妹一會兒要聽朱南峰主的講學吧,我看鄧師弟在路邊等你好久了。”

“……”

杳杳看了眼在旁邊等的望眼欲穿的鄧子勳,勉強算是把這來龍去脈給理順了。

她應該是約了鄧子勳一起聽課的,結果走在半路上看見了楚笑,這才把鄧子勳扔在了路旁,自己追上去搭話。然後就有了後來的這一切。

鄧子勳比起他七八歲的時候已經苗條了不少,雖仍有些圓潤但已經能窺見後來好模樣。見她終於回過頭來,他忙將手舉過頭頂拼命搖晃,生怕她看不見一樣。

鄧子勳最怕遲到,見他那副著急的模樣杳杳也不好叫他久等。跟楊嵐師兄道別後便匆忙跑了過去。

“你們剛剛談什麽呢,談那麽認真,我跟你打手勢告訴你師兄往這邊走了你都沒註意。”

去往大殿聽學的路上,鄧子勳一直對此事保持著高度的好奇。

杳杳沒理他,一副不關你事別瞎操心的模樣。

“要我說你要真那麽討厭他,看不慣他,直接叫其他弟子收拾他一頓就好了,哪用得著親自出面啊……這倒好,把給楊嵐師兄都驚動了!”

鄧子勳說著往那方向瞅了瞅,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就楊嵐師兄剛剛那架勢,我看那家夥夠嗆!”

他砸吧砸吧嘴,又問楚笑要領多少鞭子。杳杳說十鞭子。

杳杳本以為爆出這個比較低的數字後鄧子勳會失望的,結果他看起來反而更幸災樂禍了。“那估計有好戲看了!”

“什麽好戲?”杳杳狐疑的問道。

鄧子勳這時卻賣起了關子,一個字也不肯多說。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們現在先去聽學!朱南峰主嚴厲的很,遲到了你也得完蛋!”

興許是嫌杳杳走得慢了,他反倒拉起了杳杳,一路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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